日志

编后草

作者:wycd156625245|发表时间:2016-03-24|阅读(715)|评论(0)| 推荐(0)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元青花鸳鸯荷花“满池娇”纹花口盘

 

      小时候,每到周日,父亲都要带我去故宫,那时故宫的门票只有一毛钱,我们父子俩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整天,看瓷器馆,看书画馆,看珍宝馆,看钟表馆。时值文革,故宫的游人很少,有时偌大的一个宫殿里,空荡荡的就只有我们遗老遗少二人。学校罢课复课都在闹革命,故宫就成为我的一所特殊学校,那里有我的古老的童年。

 

      父亲是被打倒的走资派,而且“顽固不化”,“不肯改悔”,每每被批斗之后,还依然会拉着我去皇宫里来陶醉和逍遥。我家的一个邻居被批斗后跳楼自杀了,我们也担心父亲,他却说:“我才不会呢!”是啊!正是在故宫里,与那些古代的精灵对话,父亲才能得以忘忧,超度苦难。

 

      这些年来,我还是照例陪父亲去逛故宫,品名物,怡享天年。此外,文物市场和拍卖会也多了,许多佚散古物都浮现天日,我就经常陪父亲到处转转,徜徉其间,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已走进历史深处……

 

      一晃几十年,大学时代之外,我先后做过图书馆管理员、医科大学助教、杂志社编辑部主任、出版社社长、博物馆馆长,研究过医学心理学,整理过民国出版史,翻译过海德格尔,还曾是一个康德、谢林、雅斯贝尔斯、狄尔泰、维特根斯坦和桑塔亚纳的追随者。我酷爱西方古典音乐、神秘哲学、浪漫派文学,痴迷中国诗史,尤好中西版藏书。

 

      我更是一世倾情于各类中国古代名物:瓷玉、文玩、字画——因为父亲,伴我终生的精神之师。

 

      父亲影响了我几十年,教会我很多,但是,在和父亲的交谈中,我还是依稀感到我和父亲之间的距离,虽然往往只是隔了那么一张窗户纸……不是技术层面上的,不是知识层面上的,不是文化层面上的,而是精神层面上的。父亲话虽不多,但常常短短一语,就能如入化境,令人惊叹!有时我会觉得,父亲年事已高,接触外界的机会少了,辨伪的能力已稍显迟滞;偏偏来日不可追,我悟真的能力却永不及他。我对古瓷更多的是痴迷和狂爱,而父亲对古瓷更多的则是参透和领悟。应该说,收藏是要收到手里,藏在心上。我有收的能力,而父亲则更具藏的心力。如同对心爱的美人,拥有不仅仅意味着占有,更要懂得一颗芳心。藏家比的不只是物力,更是心力。所以,天下真正的大藏家还应该是一个思想家,如影响了我几十年的那个人:我的父亲。

 

      父亲近时曾写有一首《无题》,吾甚喜欢,吟咏不已。忽生一念:他那诗,放那儿闲着也是闲着,姑且拈来,作为我这本小书最后的一抹点睛之笔吧!

 

     花魂毕竟非诗魂,花到秋时多凋零。

 

      此身合是诗人未?当效放翁入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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