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在守望传统中开拓创新 ——记郑欣淼先生任上的故宫博物院
单霁翔
如何判断故宫的价值?如何阐释故宫博物院的内涵?不同历史时期的故宫博物院院长对此有各自的见解。20世纪50年代,吴仲超先生对如何将故宫博物院建设成为一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博物馆进行了探索与实践,并将故宫博物院定位为集历史艺术、古建、宫廷三大体系于一体的综合型古代艺术博物馆。80年代,张忠培先生对怎样建设有故宫博物院特色的博物馆进行了思考和规划,并将故宫博物院定位为以明清宫廷历史、宫殿建筑和古代艺术为主要内容的综合性博物院。及至21世纪初期,郑欣淼先生对如何认识故宫的价值和故宫博物院的内涵进行了研究与阐述。
为更好地保护故宫,2001年11月19日,国务院召开“关于研究故宫古建筑维修和文物保护有关问题”的会议,提出“整体修缮故宫”的决定,这为故宫古建的完整保护提供了新的契机。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郑欣淼先生于2002年10月受任文化部副部长兼故宫博物院院长,全面主持故宫博物院各项事务。
在故宫博物院工作的10年间,郑欣淼先生始终坚持以历史的分析态度,辩证地看待故宫博物院的历史经验,并形成其对故宫价值和故宫博物院内涵的判断以及对故宫博物院管理理念的转变。基于对故宫文化整体性这一基本认识,郑欣淼先生为故宫博物院规划了两条发展道路:以完整故宫保管理念指导文物保护及博物院管理的发展道路;在故宫学框架内推动学术研究及建构学科体系的发展道路。
七年文物清理 一本故宫财产账
在组织实施故宫古建修缮工程的同时,郑欣淼先生紧迫地感觉到必须对故宫博物院的文物藏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理。因为,文物藏品是博物馆赖以存在以及开展业务活动的基础,藏品质量的高低和数量的多少是衡量一个博物馆地位及其作用的主要条件。弄清楚文物藏品的种类和数量,才能进行有效的保护和深入的研究,这是博物馆事业发展的首要基础,也是故宫博物院迈向世界一流博物馆进程中必须做好的重要任务。为此,郑欣淼先生深入库房,查阅档案,撰写了9000余字的《关于故宫博物院彻底清理文物藏品的研究报告》。该报告系统梳理了自1924年清室善后委员会点查清宫物品以来的4次文物大清理,客观分析了进行彻底清理文物藏品所具备的条件,规划了彻底清理文物藏品的9项工作,并提出了将文物藏品清理工作与提升文物管理水平相结合的4点要求。这份报告为制定故宫文物藏品7年清理工作规划奠定了基础和依据。
2004年10月,故宫博物院编制了《故宫博物院2004—2010年藏品清理工作规划》,计划用7年时间对全院藏品及所有库房宫殿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清查和整理,并开列了文物清理的工作内容和时间进度。经过7年清理核对,故宫博物院完成了“摸清家底”的任务。据统计,故宫博物院现有珍贵文物1684490件(套)、一般文物115491件(套)、标本7577件(套),共计1807558件(套)。其中珍贵文物占全院文物总量的93.2%,占全国公藏珍贵文物总量的41.98%。
四项国家非遗 一座数字故宫
基于对故宫文化整体性的认识,郑欣淼先生要求故宫博物院自觉担负起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职责,并提出了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3项要求:一是对古代官式建筑技术及建筑艺术的传承,二是对文物保护及修复技艺的传承,三是对宫廷遗物中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意义的物品的抢救。经过几年的努力,故宫博物院文物修复技艺的整理与传承工作取得了显著成果,“古字画装裱修复技艺”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青铜器修复及复制技艺”与“古书画临摹复制技艺”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加上“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截至2012年,故宫博物院的4项传统技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除重视传统技艺外,郑欣淼先生对新兴技术的应用也十分支持。其中最为突出的当属“数字故宫”建设。10年里,故宫博物院根据院外观众和院内职工的不同需要,着力在信息化办公条件、交互式文化环境、虚拟作品以及电视纪录片等方面进行尝试与研发,并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果。例如2005年至2012年间,故宫博物院与中央电视台合作,陆续拍摄完成大型电视纪录片《故宫》和《故宫100》,透过“看得见”的建筑、藏品和宫廷遗存,将“看不见”的紫禁城的历史文化和美学价值加以演绎,为故宫创建了一座超越时空的影像博物馆。
一套故宫学理论 多重学术平台
郑欣淼先生在故宫博物院院长任内的另一项开创性工作是倡导“故宫学”,并不遗余力地进行故宫学的理论探索与实践推广。“没有理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实践,不能应用的理论也不是真正的理论”。正是秉持这种精神,郑欣淼先生对于故宫学的探索与建构,不局限于纯粹的理论内容,而是建立在对故宫价值和故宫博物院内涵的深刻认识之上。在郑欣淼先生看来,故宫学不仅是一门学科、一种学问,而且是认识故宫价值的一个理念,指导故宫保护与博物院发展的一种方法。
2003年10月18日,郑欣淼先生在南京博物院庆祝成立70周年所举办的博物馆论坛上作了题为《确立“故宫学”学科地位 开启故宫研究新局面》的讲演,正式提出“故宫学”这一学术概念,并从“故宫学研究的对象”“故宫学研究已有良好基础”“确立故宫学学科地位的目的和意义”3个方面作了详细论述。2004年4月10日,在中国紫禁城学会举办的“紫禁城文化系列讲座”第10期上,郑欣淼先生作了《紫禁城与故宫学》的讲演,首次对故宫学的研究范围进行了梳理和分析,将故宫古建筑(紫禁城)、院藏百万件文物、宫廷历史文化遗存、明清档案、清宫典籍以及故宫博物院史6个方面纳入故宫学的主要研究对象。
在阐释故宫学的学术理念、建构故宫学学科体系,以及总结故宫学理论方法的过程中,郑欣淼先生从多个层面积极推进故宫学学术平台的建设:第一,设立古书画研究中心、古陶瓷研究中心、古建筑保护研究中心、故宫学研究所等研究机构,拓展故宫学学术研究平台;第二,创设《故宫学刊》,建立故宫学学术传播平台;第三,重视书籍出版,提升故宫学文化推广平台;第四,联合高校办学,建立故宫学人才培养平台。总之,作为一院之长,郑欣淼先生长期对故宫价值和故宫博物院内涵所进行的探索与阐述,不仅为故宫博物院的内部工作明确了内容和方向,也为故宫博物院的外部事业开拓了视野和领域。
在故宫博物院即将迎来九十院庆之际,回顾郑欣淼先生任故宫博物院院长时期的主要工作和突出成绩,不由得心生感佩!这也使我想起他在初任故宫博物院院长时所记述的一段词句:大任自堪磨砺,惕中心、薄冰今履。当筵鲍老,郎当挥袖,岂能推避?千载新机,四方瞩目,须孚清世。但唯怀悃悃,浅深揭厉,且闻鸡起。正是怀着一份敬畏之情,抱着一份真诚之意,守着一份责任之心,本着一份勤勉之力,郑欣淼先生以其严谨和执着典守故宫十载,完成了10年古建修缮和7年文物清理两项重大工程,奠定了新世纪故宫博物院发展的坚实基础。更为难得的是,郑欣淼先生以其真诚和智慧典守故宫十载,建立了国际博物馆之间战略性和模式化的合作关系,打开了两岸故宫之间制度化和常态化的交往格局,开创了故宫博物院发展的新局面。